2006-11-01

為什麼社會學學生上課不討論、不發問、不反應?辛邁爾社會學的詮釋


過了幾天,我回話給朋友,板回一城,因為有個老同學去碩士班當口試委員,研究生一語不發,論文口試不開口,應該答辯,可是她只是笑,結果好像也過了,拿到碩士學位。我趕快回信給教授朋友,這件事於私我輸了,教改十六年沒有真正的成果,學生還是一樣,於公可是升級了,大學部的問題不解決,研究所越多,問題往上丟,反正大家都這樣,結果研究所上課與大學差不多,大學與高中差不多,到論文口試,問題升級,笑一笑,不開口還是會過,中華民國國立大學研究所是畢業了,結果很好,那又何必開口呢?







題目:為什麼社會學學生上課不討論、不發問、不反應?辛
邁爾社會學的詮釋

作者:王慶中



輔仁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2905-2788

soci1001@mails.fju.edu.tw

聯絡:台北縣新莊市中正路510號 24205







摘要:社會學是在銓釋文本還是解釋行動?針對教室行為,大學生上課不發問也
不討論,教育改革者與反省社會學都會關心這個問題,幾乎每天在社會系都會出
現,十幾年如一日,以前的調查發現學生說是害怕,這個歸因並不完全,後來的
說法是生活空洞化,班上三分之二人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麼,這些都是很負面
的陳述。現在用詮釋的方法換個角度面對問題,用德國社會學家辛邁爾的學說來
解析這個問題,文本是透秘密、大都會人心態、價值、社會如何可能、陌生人等
辛邁爾在上一世紀初發表的作品來看問題。假如理論是光,可以照亮問題,有益
延伸思考。曾經追蹤教室中的出席率、準備率、參與率,分析單位是班級不是個
人,每個班級有不同,有的出席率高但參與討論者少之又少,有的出席低可是討
論發言者眾。這個研究主要的意義不只是詮釋,藉著一股社會學之力道,把一個
老問題推向新的方向,對解決問題之道提供智慧。



前言:



當我告訴朋友我要寫一篇文章討論上課不發問,以後就不在探索這個問題
了,朋友是教授,他說表示你輸了,是的,有這個味道。在十六年教學生涯中自
以為是互動教學,真相顯現確實殘酷,上學期一門課十個人有八個不及格,去年
有一班學生三十個人當中只有三個人做作業,不開口的人不討論的大學生並無任
何改變,探討原因確有必要,以前的分析指出害怕是主因,因為緊張而不敢發言,
上課無法討論的情況對於社會科學的學習與發展是一件很傷的事。需要盡點力,
要改變一下,學校還很配合,不但學術自由,思想自由,信仰自由,盡力維持小
班制,我也想盡力,可惜不太成功。過了幾天,我回話給朋友,板回一城,因為
有個老同學去碩士班當口試委員,研究生一語不發,論文口試不開口,應該答辯,
可是她只是笑,結果好像也過了,拿到碩士學位。我趕快回信給教授朋友,這件
事於私我輸了,教改十六年沒有真正的成果,學生還是一樣,於公可是升級了,
大學部的問題不解決,研究所越多,問題往上丟,反正大家都這樣,結果研究所
上課與大學差不多,大學與高中差不多,到論文口試,問題升級,笑一笑,不開
口還是會過,中華民國國立大學研究所是畢業了,結果很好,那又何必開口呢?



這是一個2006年夏天發生真實的應對,故事場景在台北,在兩個國立大學
的場景,我是輔仁大學社會系的老師,多年前在中興大學兼課,現在改名為台北
大學,那裡的學生就是我說的上課不討論的人,跟輔大社會系與經濟系的學生相
似,今年在經濟系開社會學,我發現問題更是嚴重,比以前惡化,學生包括大二
與大四學生,都不會開口討論,雖有小班之名,來上課者有六成,第一次來了十
八人,要開口討論,十分困難,需要師生協同努力,也需要耐心,把這些人善加
引導。



如同去年到台灣社會學年會報告「越界反省,面對未來」,最後說的話,革
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去年在年會的報告是說要整合不容易,台灣學界中人各搞各的,要交談都不
多,何況合作?可是每個人都在教書,每天要去學校,每次去上課就會遇到同樣
的事情,教室行為必需面對,我說當務之急是要可以互動,有反應,可以師生交
流,不要一語不發,能夠溝通是首要。教學工作直接影響教師生活品質,工作生
活有一大半在教室,每個人面對的問題相似,與其抱怨,不如面對,找出應對之
道,改革是大事,該集體面對。不只看現在在的困境,還要試圖超越才是。



現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我想再試一下,繼續這個話題,用社會學的理性來面對
問題。




內容:



這一段前半討論事實。歷史事實大過於社會事實,涂爾幹所謂的社會事實有
強制性有制約姓,我看到的事實很多是在教室經歷的事實,多半是最近一年多以
來親身經歷,包含過去與現在,所以說是歷史事實。



最近的一次事實是這樣子的。找上去上統計課,社會統計第三次上課,全班
只有三個人做作業,只有一位女生寫的可以接受,全班四十個人有二十七個人到
場,出席率三分之二,準備好的人不多,很多人沒準備就來了,上課就是坐一坐,
沒想到今天要做一做,要求每個人開始做作業,學一個新學問要先了解新名詞,
學統計也是一樣,什麼是母群體、樣本,這樣的名詞二十個,每個用二十個字解
釋,另一個題目是用數字了解社會,句初一個圖表、線圖、直方圖來說明一些真
實社會發生的事情,用經濟學人最近的報導數據為例子。全班動起來,有的人緊
張起來,過一兩個小時,我問了七次:「有什麼困難?」老師就在現場,對二十
七個人而言,這是面對面,隨時可以談話,沒有一個人說有困難,最後,要求學
生寫下你不會的字,這時已經快十二點,有人上台寫了幾個名詞,老師要求其他
學生上來解釋,有一被點到名的人上來寫中文翻譯,我請他說明一下,他不講話,
最後說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好了,交錢上學大早九點來上課,不會是個壞人
吧,老師發的作業沒寫,沒什麼大不了,當場做,有人陪你做,問你有什麼困難,
可以直接幫助,馬上對面解決,兩小時夠久了吧,不說就是不說,最後還是承認,
不會也不問,為什麼?只要我去上課常會碰到這樣的事情(附錄一)。這就是事
實,每天都在發生,而且十幾年如此,老師如果不察,一直教下去,越講越高深,
忽略了學生反應,如果連第一個作業第一個名詞「樣本」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還學什麼統計,可能學下去嗎,可能學以致用嗎?如果不敢改變,幾十年如此,
將浪費多少資源。



我常會想這個問題。遇到合適的場景就會請教一些學生這個問題,請教一些
比較能溝通的人,一個說法是:「不敢問因為害怕,要藏拙,面子大於學習的考
慮,心態還待克服。」另一位香港來的女生說:「學生上課沒反應有三個原因:
太緊張,無法將已知的理論整合成口語表達出來;老師讓學生有畏懼感;學生知
道的東西不夠,不知道說什麼或是怕講錯。」如果用剛才的例子來看,我問一位
在學系辦公室工讀過的學生,你們現在是不是學習心小於害怕心?他說:「今天
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很害怕。」教室的氣氛就是場域,老師就是這個系統中的環境,
對學生而言是這樣,據了解害怕事一個顯著變數。



換個說法。用個科學一點的說法,靠調查不是全用感覺,用數字計算不用個
人訪談,不是問個人,而是問全班,分析單位變成集體,我提出一個問題:「班
上至少有三分之二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寫在黑板上,問在場學生你同不同


意這句話?我教四個班,一年大約平均一百二十個學生,在不同的班級問過幾
次,每次同意者大約在六成到八成之間,來上課的人也就是回答者很肯定這句
話,此一發現在系上會議中報告過幾次,他們不說任何。



老師的心情如何?感覺不好,請看一段話:「上完研究法以後感覺很不舒服,
如蒼蠅在房在床邊,失落的靈魂在大學教室,當面對沒有科學興趣的人,談方法,
當面對沒有研究興趣的人談研究,當面對沒有精神的人談學問,當面對沒有自我
的人談發展(提昇),請問能期待什麼成果?」台灣人關心的事情除了賺錢就是
食物,對富貴財子壽有興趣,關心人際關係遠超過科學,科學或學問並非價值觀
的主要,理性也其次,利大於理,也許這是沒反應的原因,這個歸因是屬於環境
解釋,大環境不搭調。大環境的氣氛如此,社會場域就是這樣,教學不是憑空發
生,學生來自社會,家庭供養這些人來學習,卻不知道自己在學習什麼。「文憑
主義與形式主義掛帥的心態,年輕生命,沒有方向,缺乏目標的人生階段,缺乏
能量的大學生,來來去去,花開花落,一代一代的來去,沒有太多改變,如何面
對他們?如何面對心態?上完課後如何自處?」聽起來像嘆息,不滿當中有無
奈。大學入學普羅化有些後遺症,講精英講領導講社會責任好像要變個調才會符
合真實情況,面對恐懼症可能更實在,比起面對理想而言,恐懼包括英文恐懼症
與發言恐懼症,一位畢業女生聽我談這個問題,她質問:「既然會說我說也沒用,
為什麼要去教室上課,他不去課也會上下去,所以這些話不可當真,是個說法罷
了」,她學過動物行為,若轉換由動物行為的觀點來看,「動物裝死」與上課自
保行為很像,本是教室恐懼症正常的生物反應。這種詮釋聽起來越來越低級,人
是萬物之靈,大學生是高等動物,如果裝死行為拿來類比有意義,那求偶、爭食、
忌妒、調情、冬眠都是動物行為,是不是也來試試,生物類比一下,我想該看人
的積極面,看一些社會面。



有一些積極做法,其中之一是把這些現象轉變成觀察數字,系上有兩個老師
做過調查,出席者有百分之幾的人會開口?百分之幾的人會討論?這個觀察比能
面對自己,敢面對問題來的容易很多,(見附錄二)。這不是出席率或點名不點
名,有些教授相信大學教室如果點名就把大學當成工廠,在引發應付行為。積極
反省,加上收集數字,真實性增加。



針對這些討論事實,我覺得需要超越,需要做點循環,集體超越。



並不容易。原因不只在學生,老師也是這個文化的產物,有個批判姓很強的
人質問:老師是不是儀式主義的產物?有多少老師照本宣科?如果某院某系沒有
一個老師在互動教學,現在突然來了一個這種要互動的人,誰都不適應,尤其剛
開始的時候,有些同學會新鮮感增加,有些會排斥,甚至逃避,也是正常。有學
生心理也很掙扎,也形之於文字,有某大二生說:「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中國


人...的民族性? 我喜歡上課發言,但又怕有人說我愛現,中國人就是這樣ㄚ,愛
在背地裡說東說西,輪到自己表現的時候卻又畏畏縮縮,卻又見不得別人好,或
許人都是這樣,中國人似乎又特別明顯。」其實,老師也是,抱怨的多,敢做者
少,原因之一是懶,況且後果是什麼很難說,也不敢,沒有膽。



我是不喜歡看到一些後果,老師一語不發,或是學生包括研究生在內在研討
會上面一語不發,這是不好的後果,一位美女打扮的輔大人說:「反正我去也沒
用,我開不開口沒有關係。」她的心態與她母親或祖母的想法頗為近似。



假如要回到涂爾幹的社會事實,得看宏觀面的社會發展,由女權、外匯存底、
婦女就學率、婦女就業率、還有汽車、手機、機車、電腦的普及率來看,台灣是
大幅上升,可是這些人的心態為何沒有改變?教室行為與民國五十幾年農業社會
的台灣相似,只看這種古老說法像結構影響行為,恐怕是不管用了。



不要輕言放棄。多元的社會學可愛之處是很容易轉換觀點,換個角度看吧。
現在進入後半段,將採用古老社會學智慧,以辛邁爾(1858-1918)的角度來看
看問題,試試看能不能照亮事實。



如果他晚生百年,如果來台灣寶島,有興趣,會怎麼看呢?快說到重點了,
解決問題以前,先要認真面對問題,可以用社會學的頭腦想一想,社會學想像也
該有這一段吧,搬出辛邁爾也是偶然。事實上,他已經死了那麼久,我是想用他
的思維看問題,這是一個假想的思考練習。



我猜有幾個可能的說法,其實不出他常用的兩個概念的範圍,一個是結合模
式association,一個是預想precondition,現在由底下四點分開看。



第一、 陌生人,同學彼此只因一起進大學或選同一門課而同班,並不熟
悉,有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有的很少出現,看到的次數都不多,
彼此沒有什麼真正的關係,談不上了解(appreciation或
comprehension),就像一群聚集都市的人群,陌生感很強,當然
談不深,也不容易繼續談下去,與陌生人在一起還是少開口為
妙,不是說「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對彼此的知
識不足,雖然會看到本尊,理解不足,對老師也不算熟,一星期
只來一兩次,見面的機會不算多,被他記住姓名,坦白說不會有
什麼好處,距離還是有的,心理距離加上代溝更是不易跨過去,
真是有點難。學生之間的關係是社會的縮影,陌生感只會越來越
強,社會分化不就是這樣嗎1。


1 輔大同一塊地,校園面積不變,人數增加三四倍,現在有兩萬七千多人,人口密度大增,分工


第二、 再說,不講話又不只我一個人的責任,責任分散論,一群人誰先
開口,為什麼我要犧牲,學生心中認為發問乃是好學生的專利,
不是班代表,不是第一名,跟老師又不親,何必淌這葷水?何必
由我開始第一個去試探?有此盤算,不自覺的把眼神閃開,避免
視覺互動,教室裡面當老師問有什麼問題,坐第一排的人一起低
下頭,豈是偶然。如果真的要我勇敢地站起來,回答問題,饒了
我吧,下次再說吧。辛邁爾是新康德學派的人物,問道:社會如
何可能?讓社會可能的先決條件是Form,有一個先驗的型存在
在心理,人會變、團體會變、課會變、老師也會變,班級也是一
個社會,只要心不變,內心的固定思維不改變,許多人都認為不
是她的事,教室就不會有討論的氣氛,先驗想法使然。再秘密一
文當中一開頭就說到了,人際關係往來,第一件就是彼此心裡有
預想,基於這個預想互動進行下去,老師學生就是一種社會關
係,預想是不必發問、不必討論、不必互動。所以,照這個說法
來看,不只是準備不準備,想不想學習,班級大小並不是關鍵。
學生心中老師是權威,自漢朝白虎通規定三綱五常,天地親君
師,天做孽猶可為,自做孽,批評老師,會死得很難看,發問代
表懷疑,憑什麼質疑權威的正確性。學生既不是希臘人,也不是
批判理性下面長大的人,升學主義之下長大的人,成績好代表對
榮華富貴的保障,需要自己有思想嗎,也不需要爭論什麼,分數
好成績好就很好,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傳統,傳統的思想就是力
量。由北京到新加坡不都是父權社會嗎,主要宗教都是父權,是
事實也深入人心,寫在心理,也寫在學生看老師的眼神,只要往
講台一站就知道這是真實顯現。誰會開口,除非他很特別,自己
以為很厲害,不干雌服。畢竟這些不想屈服的人都是少數,不見
的會出現在我班上,或是在社會系,這是演化中發生的突變,會
出現,概率小。
第三、 不只是人心,而且是情境,老師如果出去,離開教室一下,討論
的可能性將會增加。溝通需要情境,需要真平等,需要有話想說,
需要自由,沒有這些條件,難。這樣的分析讓我聯想到柏楊先生
講的一段話,當我們看到年輕人回大人的話表現出的驚恐忸怩,
嘆息他的小家子氣之餘,有沒有同時想過他在什麼樣的人權環境
下長大?辛邁爾不在台灣長大,他會怎麼說呢?當這個可怕的人
物不在場,權威的象徵老師出去了,沒人監視,大家開心起來,
有說有笑,誰說我們不會討論,情境允許就會,還會幽默的討論,
如果老師不在場就是一個情境(我試過許多次),還有什麼情境?


強,人會更疏離也是自然,社會學是這麼說,涂爾幹分工論發揮的很透。其實,我看到的一些學
生家庭,家人之間都陌生,聚在一起談話也不見的容易,更不用說老師或同學,跟都市化有關。


第四、 兩人團體。這本是一種很脆弱的結合,可是我發現這種團體形成
可利用,只要利用短暫,我不是說陌生人的互動,是用用兩個人
班上同學短暫的互動,在教室內或外面互動。有次的經驗是把有
準備的人聚起來,來上課看了資料,也有意願與人分享的人,如
果當天有十六人願意,開始一到八報數,報一的一組,報二的一
組,變成八組,請他在校園逛一逛,聊完了回來。這種互動有隨
機,有場景的變化,離開教室,老師不在身邊,時間很短,你講
完你要講的,我們往回走,最多交談幾句,十幾分鐘後回來上課,
有何不可,每個人的準備不會一樣,抽到誰跟誰一組交談,完全
是當時決定的組合,而且雙方都投入(mutual engagement)2。
以前團體的文獻說五個人很好,如果一個肚子痛,一個想睡覺,
一個沒吃飯,只有一個人準備,不如不談,十年來看到社會系太
多討論的團體是一個男生對三個靜默的女生滔滔不絕,我決心改
變,果然在辛邁爾的光照之下找到了出路,一要脫離教室的牆,
二要兩個人走來走去,兩人團體緣盡即散,也不需要組長帶領,
大家平等,不需隱瞞,不必操控,也不必試探,原因之一是只有
兩人,再說時間很短暫。辛邁爾用了一個美麗的字眼discretion,
禮貌與審慎的意思,兩個同學之間互動交談十分鐘的discretion,
不會等同身在教室,老夫子在堂,同學鴉雀無聲時候的discretion
考慮,兩人間容易抓住分寸的程度簡單多了。


2 見E. Wenger (1998) Communities of Practice. Cambridge.第二章



理論中有實踐的成分。我翻閱當年看過的二人團體與三人團體的論文,講的
主要是討論第三者出現有一些社會結合的意義,我沒有完全接受。辛邁爾大都會
與心靈生活一文講很多計算心態,人如何保住自主性,我相信學生很會計算,計
算如何保住面子,如何在不犧牲自己的前提下在教室活動。辛邁爾價值的討論說
過,價值不只是兩造雙方的交換價值,老師或是學生個人主觀的評價,計算心盤
算的結果,還有別的,我身在教育改革的時代,會相信師生互動模式若不改變,
所有教改可成空,這個價值觀念影響我的許多堅持,伴我走國十幾年教學歲月。



討論:



有的問題不是科學可以解決,不測量或因果關係的問題,甚至連變數都搞不
定,這種情況下,詮釋就是一個方法,在銓釋的過程中釐清要面對什麼問題。



詮釋是避免錯誤的藝術。像我這種移花接木的組合,把前人留下的幾篇(主
要是六篇)拼成方,倒也收效。來到東海大學參加社會學會發表短文要有點膽識,
不說外行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隱諱社會系的問題。只是,這樣的詮釋好嗎?


3 David A. Snow (1999) 1998 PSA Presidential Address: The Value of Sociology.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 99, 44: 1-21

4 Clinton Joyce Jesser (1975: 1) Social Theory Revisited. Dryden



銓釋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中看到一點好結果,照實用主義者的說法肯定是
好事,因為希望的結果出現了,一方面老師不生氣,不潑水,學生不害怕,不逃
避,把社會學的思想拿到自己系上處理自己的問題,好比中藥房的小孩吃中藥。
詮釋不離文本,同時也不脫離現實問題,把古籍與自身處境連結,接上社會脈動,
賦予時代意義,變成流動活水。這個詮釋過程歷時很久,累積下來,不僅對社會
行動(不發問)有了解,也不拘於詮釋文本,還積極的有解決問題的意義。以前
聽前賢 Davids Snow講社會學附加值3,Clinton Joyce Jesser講為什麼要學過去的
社會理論4,他們各提五個說法,當然很有幫助,但是不夠完整。問題還是要靠
自己去體會,這趟體會之旅的後期柳暗花明,不僅靠辛邁爾留下來的陳年舊酒,
還遇到貴人,加速進展。



感謝英國學者Etienne Wenger (1998)Communities of Practice提出社會學習
論,及時幫助我打通任督二脈,多謝中央大學學習研究所陳斐卿教授的引介。



最後我說的是老師不要賦予自己太多的道德任務。學校本是分配學習資源的
地方,有人多分或少分點也正常,不要看嚴重到斷腸。把學習活動解析,解剖學
習過程,一步一步的去看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對症下藥,會醫別人,同時也提醒
自己。



古人的社會理論有點像藥方,把辛邁爾的說法當成祖傳秘方,組合配來看
看,一點小病不會太難。






























附錄一:

全人教育 — 面對一個問題 2003.10.4 下午 輔大濟時樓國際會議廳 王慶中



不管參加或不參加教育改革的行列,似乎很少人對高等教育滿意,老師或學生可
以由不同的面象看到許多問題,身處其間充滿挑戰,過去十多年來,與輔大學生
往來,發現一個有趣的問題,今天提供給大家看看這個實然面的問題。



我要提出的問題是:為什麼不開口講話?社會系是以女生為主的系,女生有很多
行為模式每年一直都在重演,似乎有一個規律,該開口而大家不開口,就是其中
之一。



今天本是為羅神父祝壽慶生,用一個輕鬆的方式表示,舉幾個真人真事的例子:



有一次上統計,最後一天有學生說:「這些高中都學過了。」為什麼不早講呢;



有一次我準備很久,賣力講三小時,學生很詭異的眼神,不停看桌下,後來我知
道下午有一個考試,全班都在背一些資料,沒有人在聽課,互相消耗;



有一次上到期中考,有一個人問了一句話,老師才知道全班沒有人聽懂,因為他
問的事是第一天講的問題,全班幾個星期都坐在那裡,不知在幹什麼,沒有人問;



有一次一位女生說:「其實我聽不懂,但是我一直點頭,老師講的那樣子,我說
不懂他會傷心。」;



有一次一位女生面對老師,老師問:妳叫什麼名字?不說話,妳住在那裡?不開
口,妳吃過早飯沒有?不開口就是不開口;



有一次老師問一件事,沒什麼大不了,全班二十分鐘沒有一個回話,寧可「對峙」;



有一位女生來要求寫封信,我認識她四年多,從沒聽過她開口講過一句話;



有很多例子。今年SARS 疫情在南部擴散,關鍵的一位婦人到長庚求診,就是
不說她去過台北仁濟醫院,她的兒子也不講,結果幾千醫護人員遭殃,她為什麼
不開口?還有在會場上,不同的開會場景,大家不發一言,真是很類似的問題。



全人教育有應然面的論述,這一篇報告重點不是放在應然面。是把一個每天上班
都會碰到的問題表現出來,我的問題是:為什麼他們不開口講話?為什麼女人知
道不講?畢業幾年後,還是這樣,令人不解,今天就教各位。




附錄二:Empowerment and Reaching out 2006.5.19



這是根據五月十日所討論的量表,請老師配合填寫。在上課開始與結束做一個簡
單的清點,最多是要學生舉手,老師當場觀察,確實記下,一次一張,並請老師
簽名。



課名: …………………….…..

時間:

教室:

應到:

實到:

I. Empowerment
自主學習

今天上課有沒有做準備(一開始就可以問,記下次數)

有 人, 沒有 沒反應

上課發言者(有人發言就紀錄人次)

有 沒有

參與討論者

有 沒有

學習態度

今天的準時出席率(應到30只到3人,為10%):

今天的遲到率(後來陸續又到了6人,為20%):

上課結束問在場學生對今天課程的滿意不滿意,換算成比率:

(比如說5人滿意,4人不表示,5比9 為0.55)

方向感

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

今天我想………………..,鼓勵說出來,並請大家聽一聽。

講的出今天自己要什麼、在想什麼的學生與在場出席學生的比值ratio。


II. Reaching out
授課老師針對與五種特殊學生的互動或追蹤,指今天的次數而言

轉學生:

聽障生:

外國學生:

缺課生:



對害怕或不敢嘗試者的鼓勵次數:

最後請描述一下今天的特殊嘗試:





1 1 看一個對大學生的描述,看Prather (1996)的觀察:媒體取向,注意力不集中,不能讀也不會








附錄三:

重塑與統整:當前社會系的輔導

2006. 5. 19



提案人

王慶中(主筆)

魯老師

吳老師

陳神父





感謝林主任指導

大二學生的寶貴意見





壹、輔導的現況:



現行導師制度行之有年,每年有很多例行活動,看來熱鬧。



社會系是以大學部學生為主,來自不同家庭,不同地區,有一點很相似,普
遍感到茫然,這種感覺一直都存在,有成就的系友回來演講也說當年不小心填上
社會系,現在這種情況不因台灣各種改變而有好轉,依舊如此,加上年輕人對未
來的不確定感較高,社會科學又有易學難精的特點,老師一人一支號,教學法不
同,主題好像天馬行空,學生無法體會學習的好處,而更加困惑。這是困難的主
要面,學習主題摸不著邊而生空洞感。



對二十上下的年紀的學生而言,成熟度懸殊,有人自力更生,周遊列國,享
受富裕繁榮的社會成果,忙到沒時間上課,沒時間讀書,有的憂慮自己,擔心別
人看不起,人際關係的問題加上異性朋友困擾,感情生活不如想像,光一個戀愛
學分就整死人,學習技巧還不足的情況下,專業學習談何容易,估計跟的上的人
與每天在學習的人家起來大約兩成。



導師制或輔導需要面對的是現在。輔導兩字並不能表示現在的需要,這個字
隱含代表上對下、對與錯、你與我的不同,當此草莓族與e世代為大學環境主要
人口1,如果還沿用古老的方法,以儀式主義為滿足,可說沒有努力抓對問題。


寫,批判思考能力降低,擅長電腦、視聽器材的使用,消費傾向高,學校生活不是第一優先,也
非唯一,對參與政治不熱衷,有打工經驗,信用卡有負債,身體並不十分健康,來自單親或暴力
家庭的人增加,有經歷過經濟貧困的體會,對同伴或同學的尊重不高。

吧教再看台灣經驗。輔大李寧遠校長說現在的大學生口語表達能力在下降中;我的輔大學經驗似
乎還可以加上幾條,都是一些負面的描述,例如:學生對人的信任不高,心理充滿很多害怕,怕
很多事情,有遊學觀光的學生越來越多,學校對他的意義在降低中,變成生活的一環,不是全部,
教也不是大部,室中的師生互動顯得提不起勁,顯得有氣無力,遇到事情想逃避,強避世心態,
強應付的學習心態使得報告拖到最後才勉開始,上課常打喝欠,體力不濟,下課間休息的時候一
趴桌排人立刻在上幾乎是每一班的現場寫照,即使是早上的課,老師與學生之間有好幾排位置空
著,學生寧可往後坐。學生心理健康不佳者不少,時常感到好無聊,一部分原因來自心中沒有信
仰。評論常喜歡由負面去看,批評這些失落的靈魂,雖然很多是事實,總覺得少了善念與積極。



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品質提昇為當務之急。不可假定學生會主動學習,不可相
信學生人人自主,不但生活管理技巧需要改進,時間管理不當的人比比皆是。我
們不是把自己當成輔導者,不必當自己是經師或人師,也不是時下的LKK,幾
經討論我們自我定位是參與的促進者,藉由參與的理念,改變輔導的內涵。



一個需要是把現在的問題具體化。上課不發言,沒有人能夠討論,沒話講、
沒準備、不作業、沒思想等情節離批判思考與創造很遙遠,靜默的教室行為,這
是果,需要改變,要鼓勵師生參與多一點,就有好的開始。



面對學習動力缺乏普遍在校園可見,反應出學生說的「班上同學至少三分之
二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幹什麼」,不想學習好像也是果,現有的滿意度調查教學並
不能反應茫然空洞,也不能看到學習痛苦,目前系上對於學習沮喪的問題努力不
多,如何把普遍的方向感缺乏、茫然心態轉換,把老師的善意與學生的潛力結合,
進行幾個行動,以學習成就感替代沮喪,可說是切中要害。



貳、原則與做法:



很多思想遺產可以為所謂的輔導使上力。比如說學生普遍茫然的背後有什麼
集體意識?言不由衷的聚會背後有多少隱藏?面對面互動中有多少欺騙而雙方
虛耗?如何更清楚的更直接的表達角色期望?對改進互動品質、增強實踐能力的
目標而言,有多少是來自懶惰,形成各種藉口,甚至互相指責,而延誤改進?不
把一對一的談話當成輔導的唯一可能,還有什麼可能?社會學符號互動論者或系
統論可以支援什麼智慧?幫助我等集體面對?這些疑問中有肯定,天主教的集體
人文主義精神就是希望,肯定「愛」將會引導我們,以性善論替代陰謀論,以整
合的聯合行動替代各自為政,最可貴的是重視信仰,相信每個學生都可以發揮極
大化的價值,生命需要重心,協助人找到生命的重心是可貴的事業。學生越茫然,
越表示需要我們,我們得以發揮。



在不犧牲任何人的前提下肯去面對上面的問題。以正面的積極態度來看幾個


主題:人際關係與方向茫然有至少八成的人是如此,加上前面講的上課不發問不
準備與學習沮喪,那就是由四個問題,由此開始。如何集體面對?是下一個問題,
老師當要聯合,學生也要聯合,不再是一盤散沙。



舉個例子。大二與大三合起來一百二十人,如果三分之一可能願意與老師談
談上面四個問題當中的一個,那麼對象就是四十人,非常具體,如果再假定有五
個老師願意做一點,一個人平均分到八到十人,這不是什麼規定,是個起步的設
定,已經超越現有的導師時間框框,轉換成為有一個主題的溝通與分享,活動不
虛太多試探,準備好就開始動。其實還加上一個third party的概念,學生有密友,
有室友,歡迎同伴一起來,約好時間,比如今天談沮喪感時間最多一小時,並不
是學生坐在那裡不發一言,交談不一定是問答,也不是學生講一分鐘,老師一直
說下去,那不是對話;甚至還可以由一位老師帶領兩位學生去找一位同事聊一下
學習成就感,談對社會學最近的體會,我學三十年社會學有新的體會,一個小時
不長,但是很多同事多年也難得談上一個小時,我說不犧牲的意思,有趣而志願,
不必互相消耗,互相打擾。老師是可以給,現在提供一個系上統一的作為。這四
十個人如何產生?一兩個月當中,志願或是reaching out各半,有一個評量表,
交給一些願意配合的老師去做,點出一些「客戶來源」,關心為上,不是有問題
才輔導,前面講過,輔導的概念需要一個新名詞來替換,避免以辭害義,針對個
人需要的關心,善意的老師學生會知道。



假設這活動進行一段時間後,可以換個題目,分手的藝術與時間管理進行一
個學期,這是日常的生活不是在輔導自殺或心理健康或憂鬱症通報,社會學有標
籤理論,你當他有問題問題更深;如何節省每天的時間浪費就是不同的題目,或
是有別的需要題目,太多生活上要面對的題目,當然可以由學生提供一些,這些
題目要符合需要,重點是老師在行動中也可以學習,一起成長,感到有趣,學生
可以教一些新把戲,如電腦的技巧,或是講好一些活動一起去拜訪誰,或一起參
與校內外活動。



問題在那裡?知識份子都應該都能說話,大學生也不例外。把信仰與愛付之
於實踐並不是太難的事情,抱持積極的心態就會相信可能的發展,難的是持之以
恆,要持續,努力下去,評比也不可少。相信我們做下去,學生會感覺到,教室
行為也將會反映出改變,其實,這張表才測試三四次,兩個老師深感受益,溝通
一下發現風格不同,一個是參與高而準備與互動低,另一個是互動準備高,但上
課出席低到只有一半。學發展的人會相信:要系上改變,先要大家感覺有需要改
變,當事人想改變才行,有意識有行動才會變化。一個三十幾年的系,為什麼沒
有形成一個團隊?這是一個問題,本系特有的問題,現在到了積極面對的時候
了。以前曾經響應學校要求,降低疏離感,要與家長多互動,幾次下來,還很愉
快,想要再多做一點,可是學生要表決一下,結果幾乎全體反對,不希望學校老


師與家長多聯繫。如果我們再試一下,與家長聚會的次數提高,一次一個多小時,
在一個像麥當勞的地方,不是等到有問題才碰頭,不一定要吃大餐,學生不在場
也可以,有畢業生要去也歡迎。這些都是可能的,而且也做過。互動空間要去創
造,哲學家康德給空間的定義是在一起的可能性,社會學家布魯默給社會的定義
是聯合行動,當未來不可知,我們不相信什麼是萬靈丹,改進現況面對將來也不
必跟誰走,走自己的路,也沒有捷徑可循,該做的事情很清楚,實事求是去嘗試,
問題會改變,也會有人再定義問題,不同方式出現。



參、長期努力留下痕跡



為了深化,為了具象,現在我們系把輔導概念化成參與,而有因地制宜策略:



1幫助學生思想專一,針對問題的思考,分析與批判,如何使思想清楚?除了學
士論文以外還有essay,社會學與社會評論等課程的要求,集結作業成冊,後學
參考。拿出成果來展示,面對自己的作品,集體展現,多印幾本,可以送人。



2教與學本是一體兩面,老師教的累,學的就辛苦,由學生的角度看,如何專注
學習?如何愉快上課,喜歡學習?學生希望老師要給更清楚的導引,每次或每個
月的要求寫在黑板上,公告大家準備,有一個引導問題先想一想,沒上課的人或
聽障生要語辭關心,指名道姓,不必恐嚇把誰當掉,人會感受自己沒做的事,因
為有期待,有別人在看而會有新的動力。教室參與提高,學習互動增強,談話內
容會有品質,當老師記下附錄一的表格,與同事或學生討論一下,交流的主題簡
單可行,紀錄留下,日後需要的時候可以做統計分析。



3參與還有更有趣的事情。不只在教室,在社會學課堂的討論是其一,系上、學
校、還有台北市每年很多活動,有名人、政要、文化精英、宗教領袖、訪問學人
的公開活動,不知道學生去了幾場?有一次社會理論課上討論矛盾,第二天宜蘭
縣長本系系友來演講,很多雷同,一個理論一個實務在一天內交會,只有兩個人
都參加這兩場活動,如果是二十個人呢?資源使用率是否提高,加入的人多一些
事不是就更會分享經驗?有人談的起來,多點刺激,引導包括學習使用這些國際
都市的資源,用過多少次?光是中國社會文化中心的活動,離社會系五十公尺,
一年二十幾場的社會議題討論,還提供便當,慶問老師有沒有鼓勵學生去過?全
系學生總共去過幾次?一方面在說系上學習與社會脫節,一方面現成活動不去參
加,這些都是需要改變的事。來去之間,要求學生寫個紀要,紀錄實情與心得。



4學習技巧的落實,會不會使用圖書館:OED, sociological abstract, ASR等期刊,
我們花一年推動看The Economists最近才有一點成果,這是現在所找到培養世界
觀最廉價的方法,是否每個人都會這些「技巧」?不會的人誰去幫他?老師可以


有積極的指派,要求同學彼此互助,幫助的力量要引導出來,學會合作與給予。



5 對於不及格學生的協助,將會使人懷念,反對營養學分,不給高分來哄學生,
老師要有點自信,專業的自信,給人幫助的自信,需要面對軟弱的老師。軟弱的
學生先預警,找到學習不成的原因是打工太多還是感情問題,生活腐敗還是讀書
時間太少,本系有成功的老師,幫助學生度過迷惘,走向奮發。教育本身會幫人
自主,人有不行的時候也正常,推一把,拉一把,個案記下來,花多少時間輔導,
還有誰幫忙,學生的名號都記下來,我們做的不少,該留下點檔案。



6等到不及格再面對哭哭啼啼的家長,誰也不喜歡,互利之道是先見面,老師主
動約家長,校外見面一個半小時,下午或晚上或假日,縮小家庭與學校的距離,
讓家長知道我們做什麼,很多家長沒讀過大學,對學術對教育沒什麼看法,我相
信他們會體會善意,溝通不是談學術,他們有工作,有家庭,有自己的經驗,可
以聊的事很多,彼此學習才是重點。一個學期做幾次,這也是reaching out,兩
三個人先做,兩年四學期,加起來也不少,會超過全系百分之二十是很容易的。



這六點是整合,大家步調一致,多一點分享,多一分對總體目標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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