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20

誰怕?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軾,《定風波》

在苦悶的時候,總是會想起蘇軾,特別是他這闕《定風波》,像是一口氣把心中的不快吐出般,獲得了一丁點溫暖與同理心。雖然有點迂迴,但有些事情我愈來愈清楚:多說無益。

不大想這麼文謅謅,但那股鬱悶卻也找不到直接宣洩的管道。

我仔細思考、比對一番,我想問題應該還是出在教育吧?如果我真在高中畢業那年選填政治系作為第一志願,經過這個學科的規範與訓練,現在的我應該與他們沒啥兩樣,我或許也是那種人?那種認為世界上有種絕對,追求效率與便捷,無法容忍不明確與曖昧(除了他們的利益交換),非黑即白,缺乏同理心以及對異者的包容。呼~所以說,我很高興我念新聞系,而且是世新新聞系(因為政大新聞系在教的就我看來比較像是統治階層的新聞學)。

大學新聞系的訓練,讓我學會相當程度的包容,最重要就是對於異己者的接受。我們不討論那種假惺惺的客觀公正,因為我們知道即便是「科學」也踩著某種意識形態與價值觀。在傳播研究的範疇內,那種實證主義式的、化約的、二元對立的、只追求某種強烈因果關係的邏輯,早已被批判反思許久。

我想,我們都經歷過那一段揪著自己過去十多年來所固有的信念,用力檢視質疑的階段。應該沒有人是輕鬆愉快面對自己反轉腦子的過程吧?至少我不是。那段經歷,讓我謙遜多了,也自信多了。我猜想,如果不走過那段路,我現在肯定依舊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至少是現在的我所討厭的模樣。

在那之前,我們的世界中只有聯考、如何找到好工作、找個好伴侶、金權名利?之後,我們發現這世界是彩色的,有同志、有移工、有疾病、有貧窮,我們很清楚看見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終於,我們學會接受這些紛雜歧異,同時試著以薄弱的力量改變些什麼。

但我們改變了什麼?

我看見那既得利益者不斷複製著有益於統治階層的意識形態,加諸在一個個(看來)無知的青年人身上,大家學著這一套所謂的知識,便宜行事的、囫圇吞棗般塞進自己的腦殼,再從嘴巴中吐出那令人做噁的文字,然後再現這一套統治手段,汲汲營營地欲以學歷換取名利,以及伴隨名利而來的權力。接著,學著這些前輩們,繼續複製施展這套手法。

大家沒在思考嗎?還是從小的教育已經馴化眾人成為服從權威、迷信經典的傻子?還是說這年頭老是在反思的人才是蠢蛋?因為大家已經被規訓的比馬戲團動物們更聽話了?

這種時候,留下來真的比離開需要勇氣。但我想,我不會輕易拋下我的反叛性格。特別是對於那些眼中只有自己的人,那些聽不見別種聲音、看不見彩色世界、緊咬自己的理論亟欲前進卻反遭侷限者。我就是無法說服自己不挑戰這種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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