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07

(轉)知識分子如何不見了? 邱天助



作者:邱天助
出處:中國時報
日期:2008.01.03

 日昨,中國時報的深度報導質疑台灣知識分子不見了,對於讀社會學也教社會學的人,感受特別深刻。以往,社會學者往往被喻為社會的良心,總是站在社會正義的一方,充滿著知識分子的使命感。因此,學社會學的人心理上免不了帶有知識上的驕傲。

 然而,近幾年,卻越來越多的學生曾沮喪的對我說,她/他們對社會學逐漸失去以往的熱情與興趣,覺得社會學理論對台灣當代社會的分析或影響,似乎已經失去以往的光芒與力道。同學彼此之間談起理論來,也沒能捕捉到往昔師長所憶及的,那種興奮的眼神,那種求知若渴的期盼,有的只是前途茫茫的焦慮。在她/他們眼中,社會學雖然尚未死亡,但就像一隻笨拙的大象一樣,步伐蹣跚、疲態屢現。

 在社會學裡,理論或概念都是社會分析的工具,並非先驗性的存在;理論並非獨立、抽離、客觀存在的實體,也不是自我封閉、自我參照的論辯系統;理論更不是社會學家的修辭學或文字遊戲,完全與世俗世界徹底分離。因此,無論古典社會學家馬克思、韋伯、涂爾幹,或傅柯、布爾迪厄,到當代的貝克、紀登斯與杜漢(Alain Touraine)的理論建構,都是基於對所處社會的關懷或批判,甚至行動和實踐,這也是社會學理論的魅力和力道所在。

 然而,面臨所謂「轉型期正義」的社會,台灣社會學者似乎失去了對威權思想或制度壓迫的批判力與行動力,社會學理論的教學或研究只能以「後設理論」(metatheory)的形式存在,單純在探究、分析、描述理論本身的理論,或致力於理論的建構分析,找出理論的空隙,以批判或修飾理論,進行理論的拆解或重組。社會學理論變成一種形而上的思辨知識,甚至成為博克(Kenneth Burke)所說的「理學」(logology),只是一種宗教的修辭學罷了。

 更有甚者,在當前高等教育的控管體制下,大學教師已逐漸淪為論文量產的機器,從廣大的社會場域撤退到封閉的研究空間,大家關起門來做學問。在國家機器的規訓之下,如今,我們關心的是論文不是社會,在意的是篇數而非它所發揮的社會影響力,造成許多人的研究喜歡炒短線,以增加自己的「學術資本」。

 在怕被染上藍綠的政治焦慮下,越來越少人有像曼海姆所說的「公共知識分子」的使命感,能夠超越階級的局限,不受學院行規與專業定見的束縛,保持對歷史和社會清醒的分析和判斷,始終以公共利益為目標,堅定的向權力說真話,成為漫漫長夜的守更人。如今,學社會學的人,不但逐漸失去社會實踐的行動力,也造成理論與行動的分離。最後,理論往往變成抽空的思辨系統,與塵世無關。當社會學理論的教/學,越來越布爾喬亞化的情況下,也讓許多學生感覺這種論述似乎離她/他們越來越遠。

 因此,如果我們確信人類的反思與行動能力,我們就必須從「理論」轉化為「行動」。根本上,我們必須認定社會學者不應是社會生活之外的旁觀者,而是社會行動的積極參與者。當我們發現運用某些主流社會學的理論和方法,不僅難以面對台灣轉型社會和轉型問題,甚至還會導致社會學變形為社會巫術的巨大風險時,就不得不轉移我們的方向,實現杜漢所謂從「結構社會學」向「行動社會學」的轉變,將社會學(理論)定位為「濟世之學」,力求從社會批判與行動的立場,來關照轉型中的台灣社會。

 我認為,我們的立場應是鮮明地站在社會底層或被壓制的這一邊,以現存社會結構中的壓迫、支配和不平等問題為關注的核心,注重底層的日常生活經驗,揭示不平等的社會結構作為社會學的基本目標,以激發師生教/學的熱情,也涵育未來的行動潛力。

 (作者為世新大學社會心理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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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古師傳給我的文章,果真是感觸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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